过去800多年里，它挺过了瘟疫、宗教战争、法国大革命和纳粹清洗。但在昨天的一个多小时里，它被突如其来的大火蹂躏，塔尖倾倒，屋顶坍塌，面目全非。它就是闻名遐迩的巴黎圣母院。在西方主要节日复活节前几天，这则消息惊动了法国和全世界。
为什么引人关注
“没有其他地方能像圣母院一样代表法国。”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称，作为国家象征，它的主要竞争对手埃菲尔铁塔只有一个多世纪的历史。巴黎圣母院自12世纪以来一直屹立在巴黎之上。
它是一座哥特式基督教教堂，始建于1163年，花了近两百年时间，直至1345年才完工，历史比北京故宫更为悠久。有评论称，当时巴黎经济繁荣，教堂的设计意图与之相匹配。塔楼、尖塔、飞拱和彩色玻璃，都被认为是建筑史上的壮举，也投射出现代和创新的氛围。“像河马一样重，又像蝴蝶一样轻”。法国作家阿纳托利·弗朗斯如是形容巴黎圣母院。
舆论普遍认为，圣母院不仅仅是一座教堂，它是法国文化、建筑和历史的象征。
首先，它既是巴黎地理上的中心，也是象征意义上的中心：它坐落于塞纳河畔西堤岛，孕育出塞纳河首个定居点并最终成为巴黎城，巴黎左岸和右岸的划分就是以那里为参照。
其次，走过800年时光，它是法国一系列历史性事件的见证者：1431年英国亨利六世在那里加冕为国王；1804年拿破仑在那里从教皇手中接过王冠，戴在头上；1909年圣女贞德在那里受到教皇赐福。
再者，它因为法国文豪雨果的著作为世界熟知：“敲钟人”加西莫多因身体畸形被外界抛弃，却在巴黎圣母院的钟楼找到庇护。
“它是巴黎和文明的符号，里面的一切——从烛台到小别墅——都包含着数百年的珍贵和历史。”纽约大都会博物馆高级策展人芭芭拉·伯姆说。巴黎旅游局称，它是巴黎诸多地标性景点最受青睐的建筑，每年接待逾1200万访客，每天吸引约3万人，几乎是埃菲尔铁塔的两倍。
“巴黎圣母院是欧洲中世纪重要建筑，属于世界文化遗产，与北京故宫一个级别，自然受到全世界的关注。”复旦大学文物与博物馆学系教授杜晓帆指出，与去年失火的巴西国家博物馆相比，巴黎圣母院的火灾掀起更大的舆论反响是一种正常现象。
其一，两者都是重要的文化遗产，但性质有所不同。一个是博物馆，损毁的大部分是藏品；另一个是建筑。其二，知名度和关注度不同。人们对法国、对巴黎圣母院的了解程度更高，雨果的小说和电影给很多中国人留下深刻的记忆，人们对这座教堂有一种特殊情感。其三，赴欧洲旅游的中国人要比赴南美更多，很多人有过亲身经历，感触会更多。就像不同地域发生的政治事件会引发不同关注一样，谈不上是人们对文化遗产“厚此薄彼”。
为什么突然着火
根据多家外媒的报道，当地时间15日18时30分，最后一批游客正在巴黎圣母院门口排队等待参观，但大门突然关闭，工作人员没有给出具体解释。不一会儿，白色烟雾从大教堂的顶部升起，橙色火焰开始从教堂顶部蹿出。
“大火肆虐时，整座城市似乎都静止了。”专栏作家拉切尔·多纳迪奥写道，数千名路人在附近街道驻足，滚滚浓烟升腾，有人泪流满面，有人目瞪口呆。只有相机镜头的咔嚓声将寂静打破。
美国《大西洋月刊》称，在巴黎人眼中，圣母院就像背景墙一样熟悉，也像大山一样坚实。每当夜幕降临，建筑外部石像鬼、圣人和天使的雕塑在聚光灯下栩栩如生。人们想知道，今晚，它怎么就烧起来了？
法国政府发言人安德烈芬诺表示，当前并不知道引发火灾的具体原因，巴黎检察官办公室表示已开始着手调查火灾成因。尽管没有证据表明火灾存在人为迹象，但过去一年里，法国曾发生多起针对天主教教堂的袭击事件，包括纵火和故意破坏。上月，巴黎的圣叙尔皮斯教堂在中午弥撒后被纵火。
多家外媒指出，此次失火前，巴黎圣母院正在进行建筑翻新工程，耗资达600万欧元，周围搭满脚手架。失火原因可能与这项工程有关。
“施工明火可能是造成火灾的危险因素之一,”纽约约翰·杰伊学院消防科学副教授格伦科贝特推测，焊工产生的火花、脚手架上的易燃材料都是潜在危险。
杜晓帆指出，“听到火灾的消息，我自然感到震惊，惋惜。按理说这么重要的文化遗产，预警系统应该很完备，但事实是，防火设备并不完善，预警系统较为缺失。所以，火灾也是一种警醒，流传百年的遗产，首要任务是日常预防性的保护。如果本体都不存在了，还谈什么活化和利用。除了不可抵抗的自然灾害，我们更要防止人为伤害。”
为什么很难扑灭
火势持续1个多小时，巴黎出动400多名消防员全力扑救。尽管巴黎圣母院整体结构得到保留，但仍遭受巨大破坏，标志性塔尖已坍塌，大部分屋顶化为灰烬。大教堂发言人菲诺特表示，中世纪的木质内部结构——数百年来激发了数百万游客的敬畏和惊奇——已被掏空。“整个框架不会剩下什么。”
有舆论质疑灭火进展迟缓，专家指出，地面救火有几大难点：巴黎圣母院木质屋顶结构易燃；石头外墙难爬；哥特式建筑太高。
cnn指出，最大问题是如何接近高耸的木质天花板房梁。美国圣路易斯消防局前消防员格雷格·法弗雷说，在头20分钟里就很明显，这将是一场严重的火灾。消防队员还没抵达前，就已处于不利地位。当横梁开始燃烧时，建筑物外部的石头结构使消防员更难到达火源。
“消防软质水管够不到这样一座大教堂的顶部，消防员要想步行到达教堂顶部，就必须在蜿蜒的石阶上艰难攀爬，会消耗很多时间。”纽约市消防局前局长文森特·邓恩说。
其次，纽约约翰·杰伊刑事司法学院副教授格伦·科贝特指出，圣母院的高度给消防员抵达着火点构成挑战，同时却为火焰燃烧提供了额外的氧气。
美国总统特朗普在推特上隔空支招：出动飞机灭火。但专家认为，并不现实。
“没有一个飞机驾驶员能够在一个以每小时几百英里移动的状态下准确喷水。”科贝特说。他还排除了使用直升机的可能性。“你会遭遇上升的热气流，就像烟囱一样，你不可能在热空气中驾驶直升机。”
法国公共安全部门不点名地回应特朗普，空中注水可能“破坏圣母院的结构，对附近建筑造成附带损害”。
有鉴于此，消防界人士普遍认为，巴黎消防员的表现值得褒奖。“30英尺的废墟……这些东西会闷烧好几天。看起来他们把火扑灭了。”纽约市消防局前局长托马斯·埃森说。“他们能够控制火势蔓延，挽救很大一部分建筑，包括两座钟楼，这是一项巨大的努力。”法弗雷说。
能否得到修复
巴黎副市长吉拉尔称，这场火灾是“世界悲剧”。巴黎市长伊达尔戈在电视上说，她在办公室窗户里看到火焰，感到“无能为力”。法国总统马克龙亲自视察火灾现场，并宣布将全力重建巴黎圣母院。法国电视节目主持人表示，预计重修至少需要8至10年时间。
火灾过后，数十家在线筹款机构迅速涌现，承诺为重建工作做出贡献。据法新社报道，法国亿万富翁弗朗索瓦·亨利·皮诺特承诺捐款1亿欧元。
但大部分观点认为，圣母院是会重新站起来，但一切无法回到从前。“巴黎圣母院没死，它将再次美丽，塔尖还会一样精致。但它很难再像过去那样充满活力。”美国专栏作家史蒂芬·斯特罗姆伯格写道。
英国《卫报》评论称，尽管欧洲有很多历史建筑都经历过破坏和重建，但历史不能重演，巴黎圣母院的损失无法估量，也无法挽回。伦敦国王学院学者凯特·怀尔斯在推特上写道，“不仅仅是中世纪的特色，这是一份经过‘擦掉和重写’、‘建造和重修’的原著手稿，我们已经失去所有这些层次。不仅失去了原始杰作，而且失去了约900年历史的顶峰，这是无法重建的。”
有专家指出，你如何重建八、九个世纪的历史？你如何重建整个国家和整个文明的眼泪、耳语和记忆？
“马克龙说要全面修复，也是可以理解的，”杜晓帆说，“我认为，它肯定要全面修缮，而不会像有媒体所说的保留烧毁现状。但损失已经无法挽回，这就是文化遗产的珍贵之处，即使修复，也是复制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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栏目主编：杨立群
本文作者：安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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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来源：新华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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